我的生命中或許只狹小到容得下一個人，很感謝在青蔥歲月裏愛上我的人，那時候我一無所有，又不優秀，於是感謝你只是單純地喜歡上我，我總是沒有辦法全身心地愛上尹靜姝之後的所有人，但是遇到穎璇的時候，我的人生有了些許微妙的變化，我也會開始在籃球場透過人群看到她狂放不羈地笑，甚至也會因為看到她穿著白色長裙在校慶舞臺上唱著水木年華那首《借我一生》而入迷，但是我卻恨自己如此清晰地明白自己心裏最清晰的想法，對她也終究不是喜歡，只是覺得欣賞。

她問過我很多遍為什麽不選擇接受她，我也在夜深人靜之時想過這個問題，但是總是被一些奇怪的想法攪亂思想，於是後來索性不再提及，拒絕她所有的好意，她放在桌上的奶茶，她在體育課結束之後遞過來的礦泉水，生日時她送的球星服……通常都是丟進垃圾桶或者扔給旁邊的兄弟，遠遠地看到她失落的眼神，我還是會有一點心疼，但是卻不能安慰她，不能給她希望。這種畫面似曾相識。

“我不是你表面看起來的那樣，你懂嗎！”實在忍受不了她對我所有的好，就只有通過這種對她發火的方式表達自己所有的反感。

但是她還是不死心。

高二那年我籃球比賽輸掉，因為自尊心受到強烈的挫傷，所以就在下著大雨的操場狂奔，她知道後拿著傘跑到操場默默地跟在身後陪著我一起跑。

“你是白癡二百五嗎？給我滾回去！”我用手指著她。

她卻毫不在意，就那樣一聲不吭地陪著我。

“我讓你滾回去你沒聽懂嗎？”我一把推開她，結果沒想到太用力把她推倒在地上，但是她卻沒有哭，而是迅速站起來繼續跟著我，自己全身淋透得了重感冒，在家裏休息了好幾天才到了學校，對於這種一根筋的女生我真的是怕了，連躲都來不及。

大一那年夏天，我聽到尹靜姝找了男朋友的消息，雖然很久沒有聯系，但是那天晚上我還是硬拉著她出了門。低頭問著她為什麽，她只是冷笑，並不在意我異常的反應。

“軒，你不是小孩子了，可不可以不要這樣幼稚，放手吧！”她摸著我的臉，我擡頭可以清晰地看到她臉上畫著很濃的妝，黑色的眼線將她的眼睛襯得很大，有一絲深邃成熟，是啊，她已經不是6年前我認識的那個幹凈的女孩子了。

我吼著讓她把她的臟手拿開，然後轉身掉頭就走。

“你一定要幸福！”即使滿心悲痛，我還是喊出了這句話，我承認，我就是很愛她。

第二天，我就和穎璇說了在一起，我知道這些年她很不容易，我就是想好好開始自己的生活，一心一意地對一個人好，我在很努力讓自己從前一段失敗的感情裏逃離出來，我想要對穎璇好。

後來我從朋友那裏無意中聽到尹靜姝高一的時候父親破產了，母親胃癌晚期死了，那時候都沒來得及見她最後一面。而他說的那一天，正好是我們到鄉下玩的那一天，我終於知道她和我說分手的原因，我莫名地心酸，愧疚之情油然而生。

再後來，他爸爸因為放高利貸結果和人起爭執砍傷人坐了牢，於是家裏就只剩下她一個人，她開始變成一個壞孩子，吸煙喝酒，混跡於各種酒吧舞廳。

那一陣子我老是心不在焉，穎璇頻頻問我，我卻強裝鎮定告訴她沒事，她即使有很多疑慮，也沒有過多詢問。我確實不喜歡尹靜姝了，跟我有什麽關系。

大三夏天那一晚，和璇兒吃了晚飯之後，我和仁錫、丘浩約著一起到酒吧喝酒，卻沒想到在那種地方遇到了尹靜姝，她穿的很少，被別的客人強行摟在懷裏，自己還燦爛地笑著，我本來打算視而不見的，但是心裏的火實在沒憋住，就氣勢洶洶地一把將她從沙發上拉過來，旁邊的人馬上站起來要動手打我，她一把攔住，好聲好氣地叫大家消消氣，不知道在那人耳邊說了什麽，結果那人總算是消停地穩穩坐下繼續喝酒，沒有再管我們。

我和他們倆使了個眼色，就將尹靜姝拉出來，當我們站定之後，她一直幫我整淩亂的頭發，我大氣不敢喘一口地近距離盯著她，突然就想到我們第一次遇見的場景，那時候她沒有畫很濃的妝，看起來幹凈漂亮，如今濃濃的眼線將她的年紀隱藏起來，我拿過餐巾紙就幫她擦臉上的妝，很用力，在不經意間眼淚竟然淌出了眼角，我可以聽到她如此急促的呼吸，漸漸地看到她的眼眶也慢慢濕潤了，她就這樣毫無征兆地依偎在我懷裏，我一下子就回憶到了我們第一次牽手擁抱就是在那個後來我經常去的江邊，所有的記憶似乎都被拉回到年少的時候，我們仿佛這麽輕易就忘了時間，連周圍的空氣都那麽急促。我拼命地掙脫開她的雙手，擦幹了自己的眼淚，不斷地退後，她無辜地望著我，眼淚止不住地從眼眶裏湧出來，吸著鼻子抽泣。

“任軒，對不起，對不起……”

她的對不起，對我來說，承受不起，我還是沒有辦法抵抗。

最後，我還是選擇了她。其實我有時候想來，穎璇確實是個好女孩，即使和她在一起我們也會很幸福的，但是我還是覺得這樣的我根本就配不上她的一句“喜歡”，因為三心兩意真的太可恥了，她一定可以遇到更好的，而我，應該繼續回到我的世界裏去保護尹靜姝，此生定不負一人。

可是相處不到一年，尹靜姝就不辭而別了，在留給我的信上這樣說：“任軒，對不起，思忖再三我還是決定離開，其實我們之間的距離從16歲那年就已經拉開了，如今已經是兩條平行線，連吃一頓飯都要在爭吵半天，其實那些愛早已經不在了，我知道，很早就察覺到，不管再怎麽努力，我們都不是16歲的樣子，祝你幸福！”

我頹廢了很久，不是為了她的離開，而是為了我的16歲，那一年的固執終究還是沒能帶給我讓人敬仰的人生，可是我仍然感謝那一年所有的相遇，那些被時光靜靜沈澱的感情，讓我清晰地明白，青春，不是揮霍，不是任性，而是認真地活過，錯過，即使無法重來，也要心存感激地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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